平凡中立新意 质朴里显畅明——浅谈《山地回忆》的艺术特色

选取日常生活中的平凡事件，用抒情的笔调，来表现富有诗意的斗争生活，并融汇入浓郁的民族特点和地方色彩，语言朴素、清新，富有表现力——这是孙犁在许多作品中所体现出来的艺术风格。短篇小说《山地回忆》也同样体现他的这一艺术风格。作者在这片短篇里，攫取抗日战争艰苦岁月中敌后生活的一个片断为题材，以质朴清新、浅近如语的文字，塑造了抗战期间山地姑娘妞儿的生动形象，为我们展现一幅军民鱼水情的生动图画，讴歌了革命根据地人民对子弟兵的支持和爱护。

撷取生活中的一些平常事件，以小见大，反映一定阶段的社会生活，揭示一个鲜明而深刻的主题，这是《山地回忆》的一个特色。在烽火连天的抗日战争年代，我抗日军民在党的领导下，与敌寇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，涌现出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抗日英雄和动人的英雄事迹。众多的反映抗战生活的文学作品，对叱咤风云的英雄，穷凶极恶的侵略者，炮轰弹飞的战场，激烈惊险的战斗，都作过生动的描述，为我们呈现一幅幅悲壮激烈的抗战画图。但是，我们翻开孙犁的《山地回忆》，却闻不到浓烈的火药味，看不见舞动的刀光剑影。整篇作品，既无刺刀见红的悲壮情景，也没有根据地军民声歌沸天的热烈场面。作者而是继续发挥自己一贯的艺术风格，在抗战的洪流中撷取这样一朵平淡无奇的浪花，并把它置于阳光的照射之下，使之反射出光芒来。作者通过抗战时期“我”同冀中山地一位姑娘及其一家从结识到熟悉的一些日常生活的叙写，其中重点叙写了“我”在河边结识妞儿，妞儿为“我”做布袜及“我”帮姑娘家搞运输等几个生活片段。尤其是通过对山地姑娘妞儿的外貌、言谈、举止的浓笔重彩的描绘，着意刻划了山地姑娘生动感人的形象，从一个侧面反映抗战时根据地的斗争生活。因此，可以说，《山地回忆》是作者插在抗战这部雄壮交响乐曲中的一首清脆悦耳的小调，是缀在抗战这幅布满硝烟的画卷中的一片色彩明丽的云霞。因为作者在写作这个短篇时，“用的是彩笔，热情地把她们推向阳光照射之下，春风吹拂之中”。

用质朴清新、浅近如语的文字，对人物的外貌、语言、行动等作简单的勾勒和精炼的描述，用以表现人物的性格特征，塑造人物的典型形象，这是《山地回忆》的一大特色。当作者写到“我”在河边同妞儿的争执时，对姑娘的外貌作了这样的描绘：

“我站立起来转过身去，才看见洗菜的是个女孩子，也不过十六七岁。风吹红了她的脸，象带霜的柿叶，水冻肿了她的手，象上冻的红萝卜。她穿的衣服很单薄，就是那种蓝色的破袄裤。”

看，寥寥几笔，就把一个年轻、坚毅而生活清苦的山地姑娘呈现在我们面前。这段描写，文字浅易如语，之中用了两个比喻，简朴中带有辞采。作者的这一艺术特点尤其在人物语言的描写中，表现更为突出。纵览全篇，人物语言的描写所占份量很多，但作者所描写的人物语言都具有个性化的特征，作者通过对人物语言变化的描写，一步一步地揭示人物的典型性格。换言之，人物的语言变化完全和人物性格的发展相吻合，从而收到用个性化的语言塑造人物形象的效果。

翻开《山地回忆》，当“我”在河边洗脸初遇妞儿时，妞儿劈脸而来的话是：“你看不见我在这里洗菜吗？洗脸到下边洗去！”这开篇首句的人物语言，严厉、泼辣。随着“我”和妞儿的进一步接触，姑娘哭着说的“我们是真卫生……”这一段话，又显露出姑娘的开怀、爽直的性格。在“我”和妞儿的不断接触和熟悉过程中，又通过对妞儿的“你要没有布，我家里有点，还够做一双袜子”“明日别到河里洗脸去，到我们这里洗吧，多添一瓢水就够了”等的语言描写，进而体现妞儿热情和善的性格，表达了她对人民子弟兵的深情厚意。而“什么时候，才能打败鬼子？”“占了北平，我们就有洋布穿，就一切齐备！”这些话又满含姑娘对日寇的愤慨和寄托姑娘对抗战胜利的希望。至此，姑娘的性格得到进一步的升华，人物的典型形象得到了较完整的体现。“《山地回忆》里的女孩子，是很多山地女孩的化身”，作者正是通过妞儿这一形象的塑造，表现根据地青年妇女乃至广大人民群众的优秀品质和革命精神，从而使小说的主题得到更鲜明、更深刻和更集中的体现。

诚然，这个短篇的艺术特色并不单这些，其他如结构上的回忆照应，严谨自然等等，在这里不一一赘述。但仅从以上两点的分析，可看出孙犁的这个短篇，在艺术的表现上，是颇为成功的，是具有很强感染力的。因此，学习和分析这篇小说，对我们了解和熟悉孙犁独树一帜的艺术风格，无疑也是大有帮助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