惠州市最北山区,有一条碧玉似的河流——秋香江,把芦岚与紫金紧紧联系在一起。秋香江弯弯曲曲,自东北向西南,像一条飞龙,向东江飞奔而来。快入东江时,突然挽了同心结。高空俯瞰,同心结恰以飞龙回首,龙颈村,由此得名。
偶然的机缘来到龙颈村,立刻被这个绿水绕村廓的小村庄倾倒。特别是满山遍野的竹林,郁郁葱葱,阡陌纵横的龙颈村,掩映在一片安详宁静的绿烟中,仿若魏人笔下的桃花源。同行陪我们游玩的年青人,听了直摇头。不,我不希望我们村成世外桃源,我要我们村像韶关的牛鼻村那样,变成聚宝盆。我好奇地问,你怎么能让空心村复活呢?他说,你们看到了,漫山遍野的竹子,如果只用来做牙签,没多大经济效益。我计划搞一个竹生态循环经济,养竹鼠,种竹荪,把出外打工的村民吸引回来,让他们住在村里也能赚到钱,又能照顾孩子赡养老人,过上悠闲的田园生活。
我暗暗吃了一惊,不由得细细打量起来。但无论我如何打量,都看不出这个中等身材满脸憨厚的年轻人,竟然有如此卓越见识远大抱负。
他叫张春辉,1989年出生在龙颈村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。2008年考入大学,2012年毕业后回乡担任岚石村官。当他满怀建设家乡的激情回到芦岚的时候,眼前的情景,却让他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。房屋空寂,田园荒芜,房前屋后,除了老人,就只见孩童的身影。这一切,像鞭子似的,一次次抽打拷问着这位大学生村官的灵魂。
入夜的山村,鸡不鸣,犬不吠,分外宁静,张春辉却一次次辗转难眠。说到这里,张春辉苦笑着摇了摇头,说,政府招我们来,就是想让我们用学到的知识,促进农村发展,让农民受益。可每当我谈起自己的建议想法时,村民们都把头摇成拨浪鼓。老年人不理解我,年轻人也爱搭不理,说,搞那么多麻烦事,不如打工来得痛快。唉。
我问,你是如何想到养竹鼠、种竹荪的呢?张春辉说,有年春节,在淡水养殖竹鼠的堂哥回来了。在一起谈天说地时,堂哥说,竹鼠是一种低脂肪和低胆固醇的野味,肉质鲜美细嫩,益气解毒,防止血管硬化,延缓衰老……竹鼠油还可以治疗烫伤和烧伤。近来国内市场销量看涨。最重要的是,竹鼠易养,成活率高,喂养成本低。自己想扩大规模,但苦于当地场地和昂贵房租的限制,几年来一直不太理想。我一听脑内灵光闪现,就鼓动堂哥说,我们村里空置房多得很,竹子、甘蔗俯拾皆是。如果把这项养殖业引到我们村来,还可以帮你申请国家农业补贴,岂不一举数得?兄弟俩一拍即合。
2014年,张春辉不顾妈妈的强烈反对,正式跟堂哥合伙开了一个小型养殖场。堂哥负责养殖技术指导,自己四处联系销路。我问,这么好的产业,你妈妈为什么要反对呢?张春辉无奈地笑了,说,我妈那辈人,总认为读了大学就应该进城工作,如果又回农村干种田养殖这种苦差事,书不就白读了?其实不单单我妈这么想,村里的老一辈人大多如此。虽然一年不到,我们养殖场的竹鼠已经从开始的200只,发展到如今的300多只,但大部分村民还是不太看好我们。
说着话,张春辉把我们带到了他的养殖场里。说是养殖场,其实就是他家的闲置旧房屋。大厅小屋,地上墙上,都被木板隔成大大小小、一个一个的小方间,一只、两只,或几只竹鼠正在各自的“别墅”里,“咯吱,咯吱”地啃食着劈开的竹竿。厨房的地上,堆放着竹子、甘蔗、油枯饼、米糠,铁锅里还有一锅雪白的米饭。
张春辉指着贴墙竖立的一个一个的袖珍方间,那是喂养怀孕的竹鼠或幼鼠的特别房间。说,大部分竹鼠只需喂养竹竿、甘蔗就可以了,只有这些特殊的竹鼠,才需要喂食拌上油枯和米糠的米饭。我们新奇地对着竹鼠拍个不停,肥壮圆滚的竹鼠们,并不惊慌。不时后脚直立,前肢屈并在唇下,睁着两只圆碌碌的黑眼睛,好奇地打量来客。憨态可掬的样子,萌翻了所有人。正在此时,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,抱一大捆竹梢走了进来,看到我们,笑着点点头,转身进了厨房。张春辉介绍说,这就是堂哥,刚才捡竹梢去了。我问为什么要说捡竹梢啊,四处不有的是竹子吗?张春辉开朗地笑了,说,当地人砍竹子、甘蔗去卖前,会把那些梢头削下来扔掉。我们就废物利用,捡回来喂竹鼠,既方便又环保啊 。我恍然大悟,私心里为这个年轻人的机灵点了无数个赞。
我看着张春辉熟练地劈竹子,问他,一个壮劳力,一天大概可以照管多少只竹鼠?500只。他边回答手却不停。每天上午9点钟、下午5点各投一次食料,两天打扫一次鼠舍,保持干燥清洁。我又问,如果不愁销路的话,如此以来,一个劳力一年可以收入多少?张春辉轻轻吐出一气,说,不算竹荪的效益,光竹鼠年收入可达10万。说完得意地笑了。这么久,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。
我突然想起他说的竹荪。竹荪营养丰富、鲜美香郁,被人称为“菌中皇后”。虽然吃过,但还没有真正见新鲜的竹荪。张春辉一听,应声道,对,对,对。这就是我说的竹生态循环经济之二。扫出的鼠便,和上玉米杆,便是培植竹荪的上好材料。我一个高中同学是专业生物科技毕业的,竹荪就是他利用休息时间,跟我一起在竹林空地上做实验,这样,不用占耕地,节省资源。
说到这里,张春晖的笑容慢慢暗淡了下去,叹了口气,说,竹鼠才开始打开市场。要想达到一定的经济效益,至少得把规模扩大到3000只左右。而竹荪需要一两年才能掌握它的种植技术,才能大面积推广。最重要的是,技术和管理人员没跟上。所以,周围村民没有参与的热情,大多持观望态度……
我正准备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,安慰一下。谁知张春辉话锋一转,说,虽然生态循环经济还需要成长一段时间,但我正在利用网络和微信的力量,积极主动地与一些乡村游组织合作。想借着一些乡村体验游的东风,把我们镇的竹生态文化推广出去,为竹生态循环经济铺砖修路。
走在去竹荪种植地的路上,西下的夕阳,透过茂密的竹林,投映在他身上,依稀有橙色的光芒在晃动。我有些眼花缭乱,神思恍惚。
谁说,一代不如一代;谁说80后、90后是垮掉的一代。长江后浪始终推前浪,世界归根结底是年轻人的。每一个时代,都有自己的历史任务;每一个时代,都有自己的精神光芒。这些光芒,来自于那些有使命感的当代人。可以想象,未来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,曙光在望。
龙颈村
芦岚村全貌
张春辉介绍特色种植
张春辉深情地望着村委铭牌
张春辉与村民聊天
张春辉与芦石村的党员牌合影
张春辉在劈竹喂竹鼠
张春辉在指挥航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