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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映楼轶事
作者:王师式    来源:惠州民协    日期:2013-03-05 10:20:44

 

一、“知的”是只狗

现在城市人热衷于养狗。狗是宠物,主人总是给狗起一个可爱、好听、亲昵的名字,如贝贝、花花。有的视为洋妞,起个安娜、冬妮等洋小姐的称谓,既时尚又别致。记得我伯父王映楼也颇有养狗之好,曾经养过一条狗,血管里流的是‘中外合资’的血液,身上披着黄棕色的长发,身材挺婷,体态枭娜,还真有点洋妞的风韵。但伯父给她起了一个非常怪异的名字,叫“知的”。

“知的”十分忠于职守,伯父在家时总是侍候左右,昂着脖子,伸着舌头,竖起耳朵,像士兵一样毕恭立正等候将军的号令。伯父书法曾名噪一时,有不少人慕名前来索取墨宝;有不少商店老板请求题写招牌商号。伯父是十分认真的人,往往要书写不止一份,挑好送人。尤其是商店招牌,字体较大,要纸裁方块,写好择优,于是往往在地上摆满一地。‘知的’就来回巡逻,不许别人扰动。有时西风一来,把地上写好的字掀起,它就视风为敌,吠而不止。

伯父不在家时,“知的”就担负起呵护两位堂弟弟的责任。我的堂弟师通、师当,那时只有三、五岁,吃饭时总是弄得饭粒到处都是,引来一群鸡过来啄食,有时啄得堂弟嚎啕大哭,“知的”便把鸡追赶得满天乱飞,满地鸡毛。

但,“知的”自认为它头等重要的任务是对男主人的接送。每天早上送伯父出门,总是长停短停依依不舍;狗似乎也有心灵感应,无论我伯父什么时候回来,从哪个方向来,“知的”总是能提前等在那里把主人接回来。或到市区喝茶,或应朋友的饭局,伯父也总是不忘把肉骨头带回来,作为“知的”的见面礼。此时,“知的”总是蹦蹦跳跳,或摇着尾巴围绕伯父呜呜的低鸣浅唱,开心得不得了。

伯父也有不同他人的一绝:当写完一篇文章、一首诗、一篇书法,自觉满意心情愉悦时,坐在藤椅上拿起茶盅,深深的呷一口“铁观音”,然后“知的、知的”的呼唤,并逗弄它:“的的知知知的的,知知的的的知知。”“知知的的知知的,的的知知的的知。”

 

二、办班开讲

伯父应聘于惠阳县中、持平二所中学,讲授古典文学、历史,大受师生欢迎。一学期下来,学生意犹未已,多有期待。我记得1948年寒暑假,应同学的要求在更楼下伯父的家中办班开讲。伯父认为,中英文是基础,即使有的同学以后无条件继续升学,于以后的工作和发展仍然有用,于是专开中英文课。为此,邀请老朋友、时在广州的胡庆初先生同来执教。胡庆初先生是英文大家,颇有名气。这无疑是最佳组合,学生很有兴趣。

我那时尚小,并无资格听课。但因离家很近,有时路过也会好奇地凑个热闹。厅堂又小,人又多,潮湿闷热,人声嘈杂。上课开始伯父迳直走入“教室”。伯父五短身材,身型稍胖,光头圆脑,一脸慈祥。与其说是叱咤教坛的师尊,不如说是慈眉善目的佛爷。但当在教桌后一站,那神采奕奕的眸子,含笑地在学子身上一扫,虽然微笑是温和而亲切的,而他的目光却有镇压厅堂的力量,顿时鸦雀无声,流散的目光一下聚拢到伯父身上。

讲的是春秋战国古文。讲到晋献公宠爱骊姬,谗杀太子申生,公子重耳被迫逃亡国外19年,最后在秦穆公的帮助下回到晋国的历史故事,荡气回肠,曲折跌宕。伯父把这一段历史演绎得淋漓尽致,绘声绘色,一堂课不知不觉就过去了。我回头一望,不知什么时候,连天井、左右厢房都挤满了人,大门外是更楼下人行道,路人也挤在那里,欣欣然不愿离去。

要把一个故事说得让人神迷,固然并非易事,但绝不是仅仅如此。我听学生们说,无论听伯父什么课都是如沐春风,如饮醇酒欲罢不能。伯父对文章分析深入中肯,析疑解惑的清晰深刻都是大家所公认的。而当时我少不更事,对动听的故事更为沉迷并念念不忘。

 

三、王映楼和书法

按惠州人的习俗,不同姓氏家庭有各自不同的特定门联。看门联就能窥知家庭的姓氏,因为门联里就有族姓的发祥地或先祖光耀门楣的人事讯息。王姓门联是:

“三槐世泽,两晋家声”

伯父是书法家,每年挥毫泼墨,门联又有与人不同地方,祖先在书法上的成就,在我家的门联里表现得尤为直接和明显:

“右军书法,左史齐名。”

伯父虽对“两王”书法倍加推崇和自豪,书作“王体”也几能乱真,并备印章自称“右军孙子”。但他并不拘泥一书一体,而是本着开放的态度,广学博采,涉猎有一百六十余家。却对‘山谷’最为喜爱,评价最高,他书写山谷体也最有成就,被广惠人士赞誉为“今之山谷也!”

当时有人认为,山谷体虽易上手但难得精髓;有些人认为字体瘦薄尖削有穷相之嫌,如学不到家,可能有终生潦倒之弊。但伯父认为那是无稽之谈,毕其一生广为收集原迹、拓本,加以钻研,并广收门徒弘扬传授山谷书法。记得更楼下李文华父子,也是山谷体的爱好者,追随伯父学习山谷书法多年。一天,李文华得到一帖山谷真迹拓片,请伯父行鉴赏,伯父钟爱有加,难舍难离,说山谷书法帖结体雄放瑰奇,笔锋如刀似剑,笔势飘动隽逸,纵横奇倔堪称一绝。

由于伯父的名气和推动,我家学山谷书法蔚成风气。我所有年纪稍大的兄长,无不跟随伯父学习山谷书法。较有成就的是大哥王侠君,这是大家所熟知的。一时你在临摹“诸上座”,我在习写“松风阁”,好不热闹。我那里仅是刚过描红的年纪,也向伯父索要山谷字帖,伯父却要我先学魏碑张猛龙,认为山谷书法不拘规矩,任意纵横,特征明显,易上难变,初学不宜。

 

四、失书之痛

伯父原在更楼下有自家居屋,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未有工作,经济拮据便易为他姓,租住大菜园边一间残旧小屋。屋小,除了层层叠叠满屋满地书籍以外,父子四人只能挤在一起。生活之艰辛可想而知,但有书为伴,总能从中找到一丝乐趣与自慰。

这些书除了古代经史子集,就是他多年写作未发表的手稿、抄本和书法原作。这是他一生的心血,比他的生命还重要。但鉴于当时的条件,保护得并不好,没事时他会爱惜地抚抚它;好天时,拿出来晾晾晒晒,内心里不知有多沉重。

后来在政府和朋友的帮助下,进文史馆工作,随后又任惠州市政协委员、华侨中学校长。但始终没有向上伸手的习惯,又遇上国家暂时困难,住房并未改善,仍蜗居在小屋里。

惠州是常遇水患的城市,俗语说“龙川笃湿石,惠州浪三尺。”

1959年夏天经历了一场多年罕见的大洪水,整个大菜园街区竟成泽国,而瓢泼大雨还是没完没了地下。残破的小屋再也经不起水浸雨泼,颓然倒塌了,父子四人移至附近高处,暂时免遭其害,而眼瞪瞪地看着一生的心血被冲到水里去了。那时伯父虽然也还做着文化教育工作,但历史老人已迈进新的门槛,这里的空间和以往已经有许多不同,再也没有多少人对那些“老古董”会投以钟情的一瞥了,且水灾人人自危,又有谁能分身关心那些“残书故纸”呢!

伯父的子侄不少,但都不在跟前,只有我弟师毅在家带着年纪尚小的堂弟师通、师当,一次一次潜入近二米深的水里,一本本地把躺在水底下的书稿捞起来,又一页页晾干。但十有八九不是残缺不全就是已成纸浆了。从此,伯父总是闷闷不乐,有时黯然垂泪。

两年后,伯父终于走到了他人生的终点,再也用不着为丧失的古籍、书稿而哀伤叹息了!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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