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旁边有条河,唤作金山。名俗,却也招喜。去过好多回,都在黄昏或夜里。经验告诉我,当下堆砌的景观,如同当下的世事和时人:陶醉着夜幕下的鬼魅,架不住阳光下的明洗。
今早,趁着女儿兴起,带她到河边一游,还真有些新意。虽然天上飘下雨粉,也没打湿心情。
这河身居闹市,独处娴静,宛若古稀妇人。流过经年,了然无痕。四季一床水,波澜不兴;近一里的水阔,在风高云低里也不彰显激情。岸不远不近,水不暗也不明;水面不远处,间或三两只野鸭游戏。说是三两只,不是看不清,是那调皮的小家伙忽尔潜在水里,好一阵又从旁边凫起。一路浅水处,见了两只鹭,一灰一白。有点好奇,形单影只而不在一起?
河边的花木虽不繁茂,倒也隽秀清丽。树种不多,也无名贵,普罗一岸,摇摇摆摆,高高低低,十分随意。花就更少,最醒眼的算是火红的剑兰,在鹅黄的金丝柳下笑的裂嘴。我很是受用,简约的色调,免了眼的芜杂劳累。女儿欢喜地小跑,惊的两只正在路面找食的八哥,鸣叫两声向林深处飞去。不多不少,正好,在这冬日的晨雾里,益发的显的静谧清丽。正像儿时眼中的少妇,一袭蓝底碎花的布衫,头发挽起,别一支精巧的小簪,脚上一双绣花的浅口布鞋,提上半篮栀子花,香的叫人不敢靠近。最好看的,还是那张油纸伞下,半遮半掩似笑非笑的白里晕红的粉脸小嘴。
河上廊桥,岸边楼阁,水中亭榭,林间小屋,灰白参差,错落掩映,不失婉约雅致。我不谙建筑,读不懂其中的妙处,只是莫名的舒心。像邂逅及笄的女子,不施粉黛,丽质天生,顾盼生晖,唇齿朱玉,一袭婀娜,凌风莲步。
一抬眼看到花岸柳下的人影,想起少时几句青涩的文字。
邻家生碧玉,豆蔻丝稀稀。
二八春水浅,黄昏柳依依。
白驹过隙。不及细想,又遇一钓者,正张竿试水。那俯仰远近的剪影,定然勾勒着许多陈年往事。久违了,我很长时间不与水亲近了。跃跃欲试,却无工具。女儿突然问“他能钓到鱼吗?”
看看恬静的湖面,再瞧瞧悠然的老者,只能替他猜想:今天,能钓到什么呢?
想着走着,走着想着,一抬头见了家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