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岩说,这世上除了时间,没有什么是公正的;我说,不对,还有人心,对此,我从不怀疑。——题记
下午,没课的老师都聚在办公室,热烈地谈论即将放假的事情,阿岩也在,很开心地加入热议,还说会后聚餐要坐我的车——这可真是破天荒,以前都是我主动叫上她——但是她有九年级增设的第八节课,怕我不等她。我说,我先送一批老师过去,再回来接那些上第八节课的老师。阿岩说,“阿荷,你真好!”
放学后,级组长大霞将候选名单写在黑板上,我站了起来,说明年我要申报中教高级,请大家支持我。坐在我对面的媛媛惊讶地瞪圆眼睛,说,“不是说以前评过的不能再评吗?”这时大霞开口了,“我们就是要投阿荷,评优秀是看工作表现,又不是分猪肉!凭什么评过的就不能再评?”说着,就将我的名字龙飞凤舞地补在小陶的后面。
小陶接着我的话,也说他明年要评中教一级,请大家支持。老林和阿民都是近两年才调入我校的,两个人都没发言。阿岩东张西望了一下,一听到上课预备铃响,就一手提起录音机,一手拿着课本,急匆匆地往外走。大霞叫了她一声,她头也不回地说,“我赶着上课。”
每次评优阿岩都是这样。
开始唱票了,我18票,小陶13票,阿岩11票,老林和阿民都是3票。
我如愿以偿,但是想起阿岩的那句“阿荷,你真好!”又惭愧无及。
其实,这样的结果早在我的意料之中。因为,这个阿岩,唉,怎么说呢?
阿岩大名庄岩,和我一样,也是在学校创办的第一年首批招聘进校。最初我们既不同科组,也不同级组,因此几乎没什么交往。
从大前年到今年,我和庄岩开始合作带毕业班,我做班主任,她做科任。第一年搭班我就被她气得半死。我带的是重点班,其他科任老师都夸我班这也好,那也好,夸得我心里美滋滋的。同样的一个班,可是到了庄岩的嘴里,却完全变了味,今天抱怨这个学生不认真,明天抱怨那个学生不努力。我不好驳她,只好任由她说去。有一次,教研室来听我的课,我正忙着准备,庄岩又开始抱怨,见我不理她,便走到我身边,从我左边走到右边,再从我的右边走到左边,一边不停地走,一边不停地说,我的耳膜都快被聒噪穿了,忍不住大喝一声:“停!” 她吓了一跳,立刻闭了嘴,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。等我下课回来,庄岩已上课走了,大家纷纷告诉我,庄岩在办公室整唠叨了我一节课,不停地说,“就李荷的臭脾气,和她同一个办公室,不知道你们怎么受得了?”很多人都偷偷地笑,陈力摇头晃脑笑嘻嘻地接了一句,“阿荷脾气是很坏,但我们在一起从不吵架。”说完,还用她那东北味很浓的普通话大声问了一句,“你们说,是不是这样啊?”
我自觉有些过分,等庄岩上完课,便主动向她道歉,她倒是见坡就下,说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。
庄岩虽然不招人喜欢,但教学成绩优异,于是和我一起被固定在九年级。第二年,又是我俩搭班,我班的数学老师小黎是个很文静的小姑娘,也很要强,由于是第一年带毕业班,生怕考砸,每天晚上都下班辅导。我班的数学基础很好,英语却惨不忍睹。这可急坏了庄岩。于是庄岩也每晚都下班辅导。按理,你辅导你的,我辅导我的,井水不犯河水。但是坏就坏在庄岩的那张嘴上。她不停在办公室抱怨学生只知道学数学,整个晚自习都在做习题,没人背单词。小黎自然不高兴。有一天晚上,快十一点时,我来学校检查住宿学生晚睡情况,发现九年级教室还亮着灯,我以为是看晚修的老师一时疏忽忘了关灯,推开门,却看见庄岩一个人呆呆地坐着。两排灯管将她瘦弱的身影投在地面上,桌上的作业本堆积如山。我叫了她好几声,她才回过神来。我问她怎么了,她摇摇头。我的心忽然有些不忍。我说,“庄老师——我们办公室大多数都是直呼其名,或者小某、阿某、某某的叫,不知有多亲切,只有对她,一直以来大家都是称呼庄老师——你如果不介意的话,我以后就叫你阿岩,好吗?阿岩,你怎么了?是不是家里有事?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去?”阿岩仍是摇头。我不顾她的挣扎,拖着她下了楼,把她塞进车里,送她回家。等我再返回学校时,已经快十二点了,女生宿舍的铁门早锁上了,宿舍管理员还没睡,说我班班长黄娟借她的手机给我打电话,我一直没接,就留了一张纸条给我。我接过一看:
“老班,大事不好!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吵架了,英语老师把数学老师气哭了,数学老师说以后再也不给我们辅导了。”
原来如此!
第二天,我找了小黎,说大家都是为了工作,这样不好!小黎说,“我忍了她很久了,当着我的面说也就罢了,昨天晚上,她居然当着学生的面,说我的数学作业布置太多了。她咋就不说说她的英语,一布置就是听写几十个单词,我才半张试卷而已……”我等小黎说完了,消了气,这才把昨晚看到的情形描述给她听。我说,“冤家宜解不宜结,有疙瘩快点解开,大家都做没事人,这件事也就过去了。否则就会在心里留下阴影,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,这样多尴尬!你年轻,你先退让一步。”小黎点点头。那个周末,学校团委正好组织优秀团员去“美丽心情”烧烤,老师们只要报名就可以参加。我力邀阿岩同去。之所以力邀,是因为阿岩从不参加学校的任何活动,比如同事聚餐,比如新人婚礼。我刚一开口,阿岩就推说家里有事。被我逼得紧了,她才说出不参加的真正原因。她说,“你看你们都是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,就我孤单单的,都没人和我玩。”阿岩一边说,一边用湿毛巾使劲地揩手指,过了片刻,又补了一句,“阿荷,我真羡慕你,你有那么多的好朋友,哪像我!”说到这里,眼圈就红了。那一刻,我的心又涌上些许不忍。我说,“你要多和大家接触,大家才能接受你。”那次,阿岩去了,我们老师分成两组,每组围着一个烧烤炉,不用说,我、阿岩还有小黎都在同一组。橘红色的火苗蹿起来时,我们兴奋地大叫,各自拣自己爱吃的来烧,阿岩拿着刷子在往玉米上刷蜂蜜,小黎一边拿着叉子穿香肠,一边大叫,“庄老师,帮我刷些蜂蜜!”阿岩开心得像个孩子,不停地说,“好!再多刷点,再多刷点!”几乎把一整瓶蜂蜜都倾倒在阿岩手中的那根香肠上。从那以后,阿岩的脸上多了很多笑容,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喊她阿岩了。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阿岩唠唠叨叨的毛病仍然没有改掉,只是频率没过去那么高了。有时她在唠叨时,也会有人大着胆子顶她几句,她笑笑,并不生气。
按约定,我先送一批老师去“全佳福”。
车上,大家说起投票结果,阿霞说,“庄老师肯定不会来吃饭了。”媛媛说,“以前我和她搭班,不知被她气哭了多少次。不过,这两年,我觉得她真是变了很多,以前评优我从来不投她,但是今年我是投了她一票,因为她工作方面的确很负责,所以,她没评上,我不亏心。”陈力说,“我声明一下,我也不亏心。我以前是看不惯她,贼看不惯,走路总是把头昂着,好像多了不起的样子。天天抱怨,好像全世界的人民都对她不起似的。但共事的时间久了,我觉得她这个人还是挺好的,尤其是对待工作。所以,今天,我也投她了。”小黎说,“我是犹豫了一下,最后才投的她。”大霞说,“我连犹豫都没犹豫。我是第一年和她共事,以前我就听说她很难相处,但是,真正相处起来,我觉得她也没什么呀,她发牢骚的时候你不理她就是了。”阿柳说,“我没投她耶。我倒从没和她吵过,我是看她每次评优时都不在场,以为她不在乎,既然你不在乎,那么肯定就投给有需要的人了。现在才想起来,她明年可能也要评高级,她和阿荷的教龄差不多。”大霞说,“我来统计一下都谁投了庄老师的票,阿荷,你投她了吗?”大霞突然从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。我一边开车,一边幽幽地说,“我每次都投她。”是的,从这点来说,我也不亏心。第一年和阿岩搭班,虽然我很不喜欢她,但在评优的时候,还是投了她一票。那一年,阿岩是票数最低的一个,就只有一票。当时的级组长不知道是我投的,统计票数时还背后嘲笑她自己投自己。“那我们这里就有四票了,”陈力说,“我觉得吧,那些男老师肯定没投她,她和那些男老师几乎没讲过话,并且,那些男的整天和小陶一起打篮球,肯定投的是小陶。”
我不再说话。一路上,脑子里都在回旋前两天刚刚发生的事。
今年,我和阿岩是第三年搭班。这一届学生英语的底子更差。摸底成绩一出来,阿岩就起了满嘴的燎泡,满眼血丝,连声音都是嘶哑的。有了去年的教训,她不敢再和数理化抢占晚自习,于是就要求学生每天提前二十分钟到校,做听力练习和背单词。我班大多数学生都住校外,很多学生叫苦不迭。在期末学生评教表上,全班六十个学生,在英语那一栏内,有将近一半的学生填了不满意甚至是很不满意——评教四个等级:很满意、满意、不满意、很不满意。理由一栏,有一个学生这样写道:你以为我们每天上学都坐的是火箭呀?你说早到就能早到?又一个学生写:英语老师要求太严,上课不准动,不准笑,还不准露出大门牙!有一个学生写得更绝:因为你总是对我们不满意,不满意,所以,我们对你就更不满意,很不满意,非常的不满意,极其的不满意,不满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……阿岩看到这样的评语,心情可想而知。可是她偏偏不知反省,临近期末了,体育停课改上自习,她居然去教务处申请,把体育课拿来上英语,谁知一到教室门口,学生就哄起来了,气得阿岩嘴唇哆嗦,脸色发青。接到班长的报告,我急忙冲进课室。起哄的学生看到我进来,立马安静下来,开始装模作样地做作业。我一拍桌子,声色俱厉,“你们睁开眼睛看一看,老师要求你们早到,她有没有比你们到得更早?你们是没有火箭,但庄老师也没有啊?她家在大亚湾,到我们学校没有直达车,要先坐摩托车到大亚湾的圆盘,再从圆盘搭乘公交车到淡水,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住得远!你们摸着良心问一问,庄老师为什么对你们总是不满意?那是恨铁不成钢!你们出去打听打听,那些请英语家教的,辅导一个小时要收费多少?庄老师经常晚上来辅导,把英语差的同学叫到办公室补习,收过谁的一分钱?吃过哪个家长的一餐饭?学校有没有因为她自动加班给她加工资?”“那是她想评先进。”不知是谁说了一句,声音虽然很低,但全班同学都听到了。我的火更大了,眼泪也几乎夺眶而出。“同学们,说到先进,你们庄老师自打来到我们学校,还从未评上过一次。”“为什么?”英语科代表苏婷婷嘴巴张得圆圆的。“你们想啊,庄老师在你们身上付出那么多,连你们都不领情,还有谁会领情呢?我常常说你们,要学会学习,更要学会做人。你们英语老师就是只会教书,不会做人。”教室里异常的安静。我顿了顿,接着说,“同学们,我们要学会客观公正地评价一个人。作为一个人,肯定会有缺点。但只要她是善良的,正直的,富有责任心的,那么又有什么缺点我们不可以包容呢?如果有良知,就派几个代表去向英语老师道歉,不要过分伤害一个高贵的、纯洁的灵魂。”说完,我就甩手走出了教室。班长黄娟和苏婷婷随即跟了出来。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,“你俩说说,庄老师上课唠叨不唠叨?有没有一个知识点重复了再重复?”“不会呀,她是从七年级的课本帮我们补起,总是怕时间不够,哪有功夫唠叨?”苏婷婷很肯定地说,“不过,批评学生时会这样,比如,这么简单的句型咋就记不住?咋回事?嗯?究竟是咋回事?每次考试一发试卷大家就学她的腔调频繁使用这一句式。”黄娟红着眼睛说,“老师,刚才听你那样说,我都很想哭。我们班的学生都太不理解英语老师了,晚自习时,英语老师来巡班,从前走到后,看我们都在看什么科目,如果看到大家在学英语,就显得很欣慰,如果看到同学们都在做数学试卷,就满脸的失落。”我拍了拍黄娟的肩膀。我知道,自从去年和小黎闹了那一场后,阿岩在这方面注意了很多,本来英语、语文都有早读,晚自习学校只安排了数理化老师辅导,阿岩有时仍忍不住到教室巡查,却再也没要求过学生必须看她的英语。
回到三楼办公室,阿岩还在气鼓鼓的。黄娟和苏婷婷左边一个,右边一个,不知说了些什么,阿岩居然又拿起课本站了起来。我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,这节课只剩下十分钟了。阿岩走了,我在办公室坐不住,就又上了四楼,刚到楼梯口,就听到我班教室响起雷鸣般的掌声,紧接着是嘹亮的歌声,唱的正是我们班的班歌《感恩的心》:“感恩的心,感谢有你,伴我一生,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……”我悄悄走到教室后门,看到全班同学都站得笔直,边唱边打手语,阿岩站在讲台上,手里还拿着课本,抿着嘴唇,不停地吸溜着鼻子。
快到“全佳福”的时候,大霞打了一个电话,一听就知道是打给阿岩的,果然,她不来聚餐了。我说,“你跟她说,就说我已经掉头去接她了。”大霞又大声说,“你要来啊,阿荷已经返回去接你了。”
把第一批人送到地点,我空车返回。到校门口的时候,其他几个上第八节课的老师都在,惟独不见阿岩。老林说,“她不知道怎么了,一下课就走了,谁叫都不理。”我说,“你们先等我一下。”我下了车,走到一个僻静处,拨通了阿岩的电话。“阿岩,我来接你了,你现在在哪儿?”电话那端响起低低的声音,一听,就知道是刚刚哭过的。
“我就不去了。阿荷,我也就是对你说,我很受伤。我来这个学校都六年了,从没有请过一天假,缺过一节课,我一心都扑在教学上,学生对我不满意,同事们都当我是傻子——”
“你不要这样说,我们——”
“阿荷,你不用安慰我,今天我算是看明白了,这世上除了时间,没有什么东西是公正的。”
“阿岩,其实是我抢了你的优秀,如果不是我半路杀进来,没准今年你就评上了。”
“我没评上那是我的原因,我不怪你。我们学校的这个规定本来就不合理,你工作方面也的确没话说,大家投你票,我不气。但是有两个名额啊,怎么就没人投我呢?我还以为我今年一定有份的。”
“阿岩,老实告诉你,我和小陶都提前和办公室的老师打了招呼。”
我终于说出了让我良心备受煎熬的话,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。我以为接下来阿岩会歇斯底里地大发作,没想到,她却很吃惊地问了一句:
“打招呼?怎么打?”
“其实也很简单,就是在下午时,找一个合适的机会,私底下对他们说,我明年要评职称,请支持我一票。”
“你大会上不是说了吗?”
“大会上说,和私底下一个一个说,是两码事,效果大不相同。”
“哦——”
阿岩的回应像一个长长的叹息。
我再想说时,电话已经挂断了,我正想再打过去,手机嘟了一声,有短信,打开一看,是阿岩的,“阿荷,我真的不去了,就是去我也吃不下。我感觉我做人很失败,今晚我要好好反省一下。你赶紧走吧,不要让大家等你。”我知道再说也无益,只好上了车子,载其他几个没车子的老师向“全佳福”飞驰而去。
我们要了一间大房,开了一张可以坐二十多人的大台。我们级组二十五个人,到场二十四人,只有阿岩不在。大家又唏嘘感叹了一番。小陶说,“早知道这样,我就不跟她争了,要不我退出,把她补上去?”大霞说,“其实,庄老师在乎的也不是那个优秀,只是想得到大家的认可!”陈力说,“要么我们吃完饭,买些礼物去看她?安慰安慰她那颗受伤的心?”萧亮当即反对,“这样也不好,搞得跟猫哭耗子似的!就是送礼物,也应该由学生去送。我们都是同事,相互之间有什么好送的?”我静静地听着,忽然有些后怕,如果没有那支《感恩的心》,阿岩能经受住这次的沉重打击吗?
开始上菜了。大霞说,“我们先不谈这件事了。明年六月份还要评区优秀,我们在座的各位如果是有良心的,都要投庄老师一票,不能让一个积极上进的人老是受打击!”“我赞成!咱们拉钩!”陈力调皮地说。“你们女人可真烦,想让大家投你的票,就直接说出来吗?一投票就走人,好像多清高似的,我也以为她根本就不看这些……”“停停!都不准再说庄老师的坏话,谁再说,就罚酒一杯。”大霞举着一杯酒就递到了萧亮的嘴边。“哎——我还有个问题,庄岩是哪儿的人啊?她老公是干啥的?”媛媛问。大家都看向我,我只好坦承,我也不知道。于是又是一番唏嘘感叹。
那次聚餐,阿岩虽然没有到席,但却成了真正的主角。我们一起回顾了六年来共同走过的岁月,当然,免不了说她的坏话,但也发掘出她很多的优点。后来教政治的老林总结说,她身上的缺点都是显而易见的,而优点却是需要慢慢发掘的。直到后来话题转到春运买票上。
那一晚,我一夜都睡得不够踏实。梦中阿岩的脸就嵌在录音机上,嘴巴不停地开合,反反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:“这世上除了时间,没有什么是公正的……”
第二天,我早早起床,顾不上吃早餐就匆匆赶往学校。一方面,我担心阿岩遭受打击,今天可能没有那么早上早读;另一方面,我的确有要事要赶在阿岩来之前先布置一番。可是当我“噔噔噔”冲上四楼,阿岩已经到了,正在给那些听写不过关的同学讲解背单词的诀窍。
我只好转身回办公室,可是门锁着。我伸手去挎包里掏钥匙,这才想起,昨晚查宿舍时黄娟和苏婷婷向我借钥匙,还没还我。由于早读时间太赶,很多上早读的老师都是直接进教室,上完早读才回办公室。我等了一会儿,不见人来,就又爬上四楼去班上巡了一圈。等到再下来时,门开了,室内洋溢着节日的气氛,到了的老师正在兴高采烈地谈论。我一走进去,就看到阿岩的桌子上赫然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漂亮的花篮,花篮上插着节日贺卡。再看看我和其他科任老师的桌子上,就只有贺卡了。看来,我车里的那幅精美的十字绣已经派不上用场了。
“阿荷,你们班的学生好有心啊,这个花篮送得太及时了。”阿柳拍着手说,仿佛那个花篮是学生送给她的。
“哎呦,每张贺卡写的都不一样哎。我这张是致青春靓丽活力四射的化学老师,小陶的是致高大威猛帅气潇洒的体育老师,帅字还写错了,不小心多写一横,阿荷,快看看阿岩的是什么?”陈力抑扬顿挫的语调就像清晨的鸟鸣。
“致美丽纯洁恪尽职守的英语老师。”我轻轻读出。又拿起我桌上的贺卡,封面写的是“致诲人不倦公正无私的老班”,拆开,里面夹着一张纸条,是班长黄娟的笔迹。“亲爱的老班:昨天下第八节课我们几个帮庄老师提录音机,看到办公室后黑板上的投票结果,知道今年庄老师又没评上优秀。同学们都很为她难过。于是我没向您请示,就召集班委开会,决定大家凑钱借元旦之际给每位老师送份新年贺礼。每位老师都很优秀,尤其是您(这是我的心里话),但我们财力所限,就只送了庄老师花篮。您老别介意啊。对了,您的抽屉里还有一个苹果,嘻嘻,是我私人孝敬您老人家的。”
我拉开抽屉,果然,一个鲜艳的大红苹果静静地躺在里面。
“哎,我提议,等阿岩一进来,我们就全部做出羡慕嫉妒的样子,哄她开心!”陈力提议。“怎么就你有花篮,而我们都没有呢?”媛媛捏着细细的嗓音说。“就是这样。”小黎说。“是!我们就是要让庄老师今天幸福得像花儿一样。”大霞重重地一挥手,声音铿锵有力。“你们这些女人可真烦!”萧亮刚刚写完一块小黑板,一边拍手上的粉笔灰,一边说,眼睛看着墙上的壁钟。
早读的下课铃声迟迟没有敲响。